服务贸易是国际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服务业是国际经贸合作的重要领域。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加快推进服务贸易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服务贸易发展水平不断提升。国家外汇管理局统计数据显示，2013—2022年，我国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从5376亿美元增长至8302亿美元，规模屡创新高，结构不断优化。但相较全球服务贸易强国，我国服务贸易总体发展水平仍有一定差距。研究全球服务贸易发展趋势，借鉴主要经济体服务贸易发展经验，对促进我国服务贸易乃至对外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从总量看，服务贸易快速增长，新冠疫情期间韧性凸显，成为全球经贸新动能。世界贸易组织（WTO）相关研究报告显示，自2011年以来全球服务贸易快速增长，预计到2040年服务贸易在全球贸易中占比将达到1/3。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数据显示，2013—2022年，全球服务贸易出口额由4.9万亿美元增长至7.1万亿美元（见图1），年均增长率4.3%，高出同期全球货物贸易年均增速（3.1%）和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年均增速（2.9%）。2020年新冠疫情虽对传统服务贸易造成冲击，但同时也催生出大量新技术、新业态，带动服务贸易快速复苏。2021—2022年，全球服务贸易出口总额同比增长16.8%，创近十年新高，展现出巨大韧性。与此同时，服务贸易对全球贸易的贡献度稳步增加，在全球贸易中的占比由2013年的20.5%稳步提升至2022年的22.2%。

从结构看，计算机、金融等新兴服务贸易发展迅速，运输、旅游等传统服务部门强劲复苏。近年来，服务贸易价值链不断向信息科技、产品研发等知识技术密集型方向延伸，传统服务贸易比重持续下降，新兴服务贸易发展迅速。UNCTAD数据显示，新兴服务贸易在全球服务贸易出口中占比由2013年的50.6%上升至2022年的58.5%，美国、日本、爱尔兰等发达国家的新兴服务贸易占比已超过70%。细分来看，计算机、金融服务与其他商业服务发展尤为迅速，UNCTAD数据显示，2013—2022年，全球计算机、金融服务与其他商业服务出口总额由4224亿美元、4531亿美元、10474亿美元分别增加至9686亿美元、6227亿美元、17368亿美元，年均增长率分别为9.7%、3.6%、5.8%，2022年三者出口额在全球服务贸易出口总额中占比达46.7%。此外，随着新冠疫情形势趋稳，全球运输、旅游等传统服务部门复苏强劲，2022年运输、旅游出口额同比分别增长23.6%、74.8%。

分国别看，发达经济体占据服务贸易优势地位，中国、印度服务贸易快速发展。受科技、经济、服务业发展水平以及国际贸易格局主导地位等因素影响，欧美发达经济体在全球服务贸易体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其中，美国长期稳居全球第一大服务贸易国地位，服务贸易进出口规模、顺差规模和增速均远超其他国家。同时，以中国、印度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在全球服务贸易中的角色愈加重要。2013—2022年，中国、印度服务贸易出口总额在全球服务贸易出口总额中合计占比由7.2%提升至10.2%，两国服务贸易进口总额在全球服务贸易进口总额中合计占比由9.6%提升至10.8%。2022年，中国、印度服务贸易出口规模分别位居全球第三位和第七位，进口规模分别位居全球第二位和第九位。

一是服务业与制造业深度融合。近年来，全球价值链深度演进，设计、研发、售后等服务成为产品增值的重要来源，并作为新的生产要素渗透到制造业多个环节，全球价值链的服务化趋势愈加明显。世界银行数据显示，全球最终产品价格中，服务环节增值超过60%，高于制造业环节增值。生产性服务作为与制造业直接相关的配套服务业呈快速增长趋势。UNCTAD数据显示，2013—2022年，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出口年均增速达5.5%，比服务贸易、货物贸易分别高出1.2%、2.4%，在服务贸易总额中的比重由73.9%提升至82.3%。其中，发达国家基于先发技术优势，依托大型跨国公司全球布局，将技术标准、质量规范等软实力与产品性能结合，贸易融合优势明显。美国、德国、日本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出口在服务贸易出口总额中占比均超过80%，新兴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出口占服务贸易出口总额的比重分别达到67.8%、56.8%、69.1%。

二是绿色贸易发展进程加快。随着绿色低碳、气候保护等成为国际共识，绿色低碳技术不断发展，全球低碳规则加快推进，服务贸易绿色化转型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一方面，以运输服务、建筑服务为代表的传统服务贸易正在从高排放、高污染、高能耗模式向绿色低碳转型。例如，国际海事组织于2020年启动“全球限硫令”，将全球船舶硫排放上限降至0.5%，以严格控制航运业污染物排放。另一方面，碳市场、碳金融等新兴服务业为服务贸易注入绿色动能。UNCTAD数据显示，全球绿色服务贸易出口额从2010年2.2万亿美元增长至2018年3.8万亿美元，年均增长6.9%，比同期服务贸易出口总额增速高出1.4%，预计到2030年，电动汽车、太阳能、风能和氢能等绿色前沿技术全球市场份额将达到2.1万亿美元。

三是数字技术不断拓展服务贸易发展空间。新一轮科技革命和数字经济的发展拓宽了服务贸易发展空间，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加速演进，数字游戏、数字影视、数字音乐等数字产品以及文旅、金融、医疗、知识产权等领域的数字服务贸易方兴未艾，国际贸易呈现出高度数字化的特征。UNCTAD数据显示，2013—2022年，全球数字服务贸易出口规模由2.4万亿美元增长至4.1万亿美元（见图2），年均增速6.0%，较同期服务贸易年均增速高出1.7%。全球服务贸易联盟发布的《全球服务贸易创新趋势报告2022》和WTO相关数据显示，当前全球90%以上服务贸易企业正在开展数字化转型，预计到2030年数字技术将促进全球贸易量每年增长1.8%—2%。

四是服务贸易规则呈现分化态势。当前，全球服务贸易发展呈现数字化、绿色化转型的显著特点，服务贸易规则重构在多方合作与博弈中持续推进。一方面，多边体制下达成的多方共识加快推动全球服务贸易自由化便利化进程。例如，《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等区域贸易协定做出服务贸易高水平开放承诺；WTO67个成员共同达成《服务贸易国内规制参考文件》，该文件生效后预计将为全球服务贸易企业每年节省成本1500亿美元。另一方面，相关国家对知识产权保护、环境问题、数字贸易等领域的规则制定权争夺更趋激烈。例如，美欧等发达经济体加快推进单边低碳规则；美国以《美墨加协定》为基础，推动建立数字贸易规则主权，并基于“特别301条款”，利用知识产权优势实施技术保护主义。

一是立足服务业先发优势，构建发达的服务贸易出口促进体系。美国是世界上最早实现“经济服务化”的国家。二战后，随着两次石油危机爆发以及德、日等国制造业的崛起，美国积极推进“去工业化”进程，至20世纪70年代美国经济重心已转移至服务业，服务业在GDP中占比超过50%。1995年，美国政府确定“服务先行”战略，将促进服务出口上升为国家战略。其后，美国对外凭借强大的政治实力与服务业先发优势，积极促成双边、多边服务贸易自由化，对内则建立起包含咨询、决策与协调体系以及民间出口服务体系在内的多层次出口促进体系，面向中小企业提供出口信息、融资及保险等高效务实的出口促进服务。得益于完善的服务贸易出口促进体系，美国服务业与服务贸易优势得到进一步巩固与扩大，服务业占GDP的比重接近70%，旅行、运输、金融、知识产权等多个服务领域处于全球领先水平，实现由传统服务贸易向知识、技术密集型现代服务贸易的转型。

二是依托强大工业基础，生产性服务与货物贸易高效融合。作为工业强国，德国制造业与服务业联系紧密。2013年，德国率先提出“工业4.0”战略计划，推出“数字战略2025”“高技术战略2025”等指导性框架，支持信息技术和制造技术融合发展，推动服务商向生产服务综合型企业转型，将新兴生产性服务作为中间要素融合到生产制造全过程。例如，德国出口汽车中服务增加值超过50%，这些出口产品中嵌入的设计、研发和知识产权等服务提高了产品竞争力，促进德国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高度融合，带动德国服务贸易竞争力不断提升。2022年，德国服务贸易出口额同比增长6.2%，其中金融、知识产权等新兴生产性服务出口额占德国服务贸易出口总额的比重达56.8%。

三是结合自身资源禀赋，打造优势特色服务产业。为走出泡沫经济低谷，日本于2002年、2003年先后提出“知识产权立国”和“旅游立国”战略，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与核心产业链创新，同时结合自然、文化资源力促入境旅游，推动知识产权与旅游服务成为本国最具竞争力的服务贸易项目。新冠疫情暴发前，日本知识产权与旅游服务年均顺差均超过200亿美元，其中知识产权服务贸易基本未受新冠疫情影响，2022年仍实现顺差189亿美元。新加坡作为小型港口贸易国，原以运输等传统服务为主。2001年在全球经济增长放缓背景下，新加坡凭借自身国际枢纽的地理优势和自由港政策打造离岸金融特色，持续吸引境外金融机构落户，成为全球金融中心，金融服务成为仅次于运输服务的优势项目，带动新加坡贸易差额由逆转顺并持续扩大。印度凭借成本、语言优势，抢抓全球服务业转移窗口期，大力发展软件外包，形成服务业优先发展的非传统模式，成为全球最大的信息技术服务外包承接地。UNCTAD数据显示，2013年以来印度计算机服务出口在印度服务贸易出口总额中年均占比超过30%。此外，根据英国《经济学人》研究报告，新冠疫情下全球数字化转型促使印度技术服务外包市场规模快速增长，2021年印度软件服务出口达到1500亿美元的历史新高。爱尔兰凭借强劲的人才资源优势、优越的电信基础设施和低税率吸引大批跨国公司进驻，成为美国产品欧化版的集散地，2013—2022年爱尔兰计算机服务出口扩大近3.3倍。

四是抢抓数字机遇，推进美式数字贸易规则在全球的主导地位。在数字服务贸易领域，各国围绕跨境数据流动、数据本地化措施、消费者权益与隐私保护等规则制定展开激烈博弈，其中美国支持数据自由流动，欧盟侧重隐私、知识产权和消费者保护。近年来，为争夺数字贸易规则主导权，美国率先在全球范围内推行CPTPP、《美墨加协定》《美日数字贸易协定》等更高标准的经贸规则，意图在数字贸易治理规则体系层面占据制高点。同时，在核心技术、先进的信息基础设施与大量高端技术人才的支撑下，美国数字经济与数字贸易迅速发展。数字经济规模多年位居世界第一，占GDP比重超过65%。2022年，美国可数字化服务进出口额超1万亿美元，居全球首位，苹果、谷歌、亚马逊等科技巨头在全球数字贸易竞争格局中占据主导地位。

一是坚定扩大服务贸易对外开放，深化互利共赢的国际经贸合作。实施更加积极主动的开放战略，放宽服务领域市场准入，促进服务贸易要素跨境流动自由化便利化，打造全球优质服务资源集聚高地。充分发挥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自由贸易试验区、粤港澳大湾区等高水平开放地区的先行先试作用。推动完善全球服务贸易治理，持续推进加入《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CPTPP进程，积极参与服务贸易国际规则与标准制定。紧抓共建“一带一路”与RCEP生效机遇，推动与主要国家和地区深化服务贸易重点领域合作。

二是围绕制造业服务化推进服务贸易发展，逐渐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生产性服务业体系。全球主要经济体的服务贸易发展经验表明，推进制造业和服务业深度融合是顺应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重要路径，也是我国提升服务贸易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手段。我国应充分发挥制造业全产业链优势，围绕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需求，扎实提升研发设计、信息技术、金融、物流等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引导工业企业由提供产品向提供“产品+服务”转变。建设生产性服务业对先进制造业的服务网络和大数据库，鼓励产品、管理、技术和设计等维度协同创新，形成融合发展的产业生态系统。

三是基于资源禀赋拓展特色优势领域出口，带动服务贸易均衡协调发展。从国家发展战略高度重视服务贸易发展规划，加快知识技术密集型服务贸易发展，推动传统服务贸易转型升级。结合我国在文化、旅游资源、电子商务、货物贸易等领域的优势，突出服务贸易发展重点，加强文化、数字服务、运输、中医药服务等领域特色服务出口基地建设，通过税收、信贷、产业等支持政策，带动服务贸易均衡协调发展，不断提高“中国服务”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

四是加快形成数字、绿色低碳领域核心竞争力，打造数字经济和绿色发展“双引擎”。主动把握服务数字化、绿色化战略机遇，积极参与国际数字治理、绿色治理，贡献中国智慧。提升新一代信息技术、数字技术及绿色节能技术研发应用与服务模式创新，大力推动智慧物流、在线教育、远程医疗、数字金融与保险等新兴领域发展。围绕“双碳”目标加速向绿色低碳转型，扩大绿色节能技术出口，鼓励国内急需的节能降碳、环境保护、生态治理等技术和服务进口，探索发展适应全球经济和环境可持续发展需要的服务贸易新模式、新业态，协同提升我国数字贸易、绿色贸易核心竞争力。